《歸零,遇見真實》:禪修究極實驗紀錄

CY
4 min readMay 3,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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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台灣德噶開心禪課程的關係,我私心認定明就仁波切是是領我進門的老師。他本身早就是佛學界的明星,也因為參與重要的科學研究,在西方世界以「世界上最快樂的人」而廣為人知。

從2011年到2015年四年半,他離開寺院,在幾乎身無分文的情況下,獨自開始四處雲遊閉關,在啟程後不久就食物中毒,遭逢瀕死經驗。《歸零,遇見真實》就是仁波切自述這段經歷,並添加禪修教導,彷彿一部佛學王子歷險記,歷經自我懷疑和各種苦難,最後「打敗」惡龍-內在無明-的冒險故事,並鼓勵讀者,人人都可以辦到。

書裡雖難免有一些較艱深的佛學觀念,畢竟很多體驗無法以文字描述,但就算不懂那些專有名詞,光是從仁波切的精彩經歷,依然能窺見禪修的博大精深。

首先讓我驚訝的是,即便如他這樣的大修行者,跨出舒適圈還是有各種身心不適:恐懼、脆弱、厭惡、逃避、惰性、執著…….當然,本著長年扎實的修習,他能清楚覺察到每個瞬間,並更快恢復平穩。這個速度應該是比一般人快很多的。

但仁波切還是會遭遇、甚至有時被喜怒哀樂牽引,對我是很好的提醒。因為有時我也會忘記,不論修行多深厚,都無法避免外界影響和波動,唯一能把握的是覺知,是「有雲飄過的天空」,是「有浪升起的海洋」。就在我讀這本書的時候,自己也出現對練習進度的執念,有意無意的期待「更高的境界」、「更清澈的體驗」,這卻正是另一個誤區,不只是負面感受要放下,正面感受也不要執取,後者甚至比前者更難、更需要有意識的練習。

說到執取,我非常非常喜歡仁波切對自我(ego)的描述:

就「自我」普遍的用法而言,無論是佛法的教導,或是世間整體認知,都讓它聽起來像是個有形狀和大小的實體,而且可以像牙齒一樣被拔出來。但情況並非如此。自我並不是一個物體,它更像是跟隨著想要執取,且想要抓住固有想法和身分之傾向的一個過程。我們稱之為「自我」的,其實是個隨時都變化的感知,即使我們所敘述的故事都以它為中心,但它並不是一個「東西」,因此它並不會真正消亡,也不會被殺死或被超越。(p. 71)

之前內觀時,我就發覺自己的ego超大。後來不時有感覺到這個問題,特別是當我陷入自己腦中對事物的觀點時,因而覺得困擾。

但假如依照仁波切的說法,其實ego是一種過程、一種狀態,或也可說是人人都難以避免的一種習氣。我無法移除,就像面對情緒念頭,我能做的就是覺察ego的升起,不隨之起舞,也不用力地想要「放下」什麼(畢竟放下也可以變成另一種執著),時時保持覺知,讓這個習氣減低對自己的掌控力。

另一個讓我驚訝的,是仁波切在終於接受自己可能會死時,所產生的自省:

現在,我不得不問:真正讓自己一直循規蹈矩的,是不是因為對地獄的恐懼。我想不起來自己曾經還做過什麼可能被認為是有害的或不道德的事情。有些事不太對勁。我最荒謬的罪行應該是在約莫七歲時打破鳥蛋和偷吃糖果,這聽起來不可置信,甚至我自己都不信。

只有到了我的生命確定進入遲暮時,我才看到自己之所以堅持善德,是因為我是個偽善者,始終取悅我的父親和上師們,以及爭取成為最優秀學生。雖然在群體中我很內向和害羞,但我也希望被重視、得到認可。我曾經認為自己是以恐懼來做為出離的工具,以及保持正行的策略。回想起來,我一直躲在公認的良善背後,並且為了獲得讚美而從事善行。(p271–272)

相信他不會不知道,身為一個身分高貴且廣受歡迎的上師,說出這樣的話可能對信眾產生衝擊。但他卻以誠實到近乎尖銳地反思、並坦承內在的動機。一部分想必是來自他的修持,但我也忍不住想,或許臨終就是這麼個特別(珍貴?)的時刻,迫使人完全坦然檢視自己,平時再怎麼樣不願面對的,都得面對。這也可以解釋為何許多有瀕死經驗的人,會選擇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方式過生活。死亡會逼你認清什麼才是真正重要的。

仁波切因為經歷了更極端的瀕死過程,得到「生死都只是概念,其實毫無分別」的體悟。我們每天其實都經歷死亡和重生,光是入睡到醒來,就是一次「死而復生」的歷程。也因為一切事物都是無常,持續的生滅,也都是時時刻刻死亡和重生,而且正因為有死亡,才有重生。一切人事物、內外在皆是如此。

我此刻對生死狀態的理解,當然遠~遠不如他,90%以上還是只能以概念的方式想像。但當回顧自己人生一路以來的改變,真覺得「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這話非常之貼切。正因為放掉過去的自己,才有現在的自己,才能開展不一樣的路。

當未來發生意外、或不樂見的改變時,也希望自己別忘記這個道理,盡己所能的應對,然後接受。因為世事本無常,福禍兩相倚,要是能內化這個體會,心中就永遠能有一點餘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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